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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单 完美之人

第一单 完美之人

此地,来者不拒。

全年无休,每一天都是不同人的狂欢之夜。

每一个踏足者,皆是贵中之宾客。

客人啊,你并不是第一个向我提出如此要求的人。

您可听我说。

既然您已经踏入本店,那便有的是那时间。

“你说你可以满足我的任何要求,这让我很好奇。告诉我,在我之前的那些客人,都提出过什么样的要求?”

“那可就太多了。不知道客人具体想要听哪一类?”

“随意。”

“有人向我提出过无限的金钱,无上的权利,无尽的美色。但那些要求都太普通太四处可见。我相信像您这样精致的女士,心里一定会有着同样精致而特别的渴望对吧。”

由绿竹与檀木修建起来的宽敞房屋内,一张藤曼编织而成的小桌,两把舒适的靠椅,构成了这房中唯三的家具。

面容姣好的女士身穿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事业服坐于小桌之东,正背对刚刚升起的太阳。桌子对面,是一个面容极度精致的小孩。

小孩身穿华丽的礼服,过于精致的容貌和没有发育的声带,让人无法辨别男女。

女士慢慢握住桌上的茶杯,以极其优雅的姿势轻品了一口。

“这茶还真是好茶,一下子让人的思维都清醒了不少。”

“能够达到这种功效的茶叶还有三百九十种,不算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你们在我眼里越来越像是用特殊方式卖茶叶的了。”

“我们?”

“我想要和这里的店长谈话,我不管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不要把小孩推出来。”

孩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就是这里的店长,我的店里,也不存在你我之外的第三人。”

女士的脸上露出一丝怒色:“我从未在这条街的街角看见过你们的店,甚至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家店在昨天还是一家已经被废弃了三十年的邮局,内部的空间也不可能这么巨大!空间技术早在七十年前就被雪山政府禁用,整个雪山统治区内都不允许像你们这样拓宽空间!如果你们不想我举报你们,就让我和正真能做主的人对话!”

“我就是这家店可以做主的人。而且如果客人想要举报我的话,也不妨去试试看。”

“敬酒不吃吃罚酒。”女士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大门口就要拉开门把。

可大门却完全不动。

女士愣在原地,脸上思索的神情越发凝重。

“看来你们早就盯上我了。”

想通了的女士回到靠椅上,神情放松,似乎已经掌握了大局一般。

“客人能够踏进本店本就是缘分。既然我们有如此缘分,不妨做一下自我介绍?”

“我的名牌就别在我的胸口上,如果你识字的话。”

“当然了,睿明女士。”

名叫睿明的女士再次喝了一口茶,大方问道:“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了么?”

孩子摇摇头:“不是我想从客人这里得到什么,而是客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睿明冷笑了一声道:“好,那我想要用不尽的钱,至高的权利,全世界最俊美的男人。”

“这都不是您心里最渴望的愿望。”

“怎么?许愿还要讲究心诚则灵么?”

“自然,这是本店的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女士站起身转身就要再走。

“不知客人是否注意到,我与您心目中最渴望相见的人有那么几丝相近。”

女士的脚步瞬间顿住。

“这是以心灵水晶为材料制成的工艺品的特性,会把自己面对的人照成自己最想要见的人的样子。”孩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身边竹子柜上的一颗水晶球。

“什,什么?这个柜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的建议客人,既然您已经踏进了这家只有孤独至极的人才有可能看见的本店,不妨就坐下来。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我已经迎接并且送走了无数像您一样绝望的客人。为何不坐下来再品一品这壶好茶,看一看这只有在本店才能看见的窗外的七彩光带呢?”

在绚烂的极光与初升太阳的光芒交织下,孩子向女士提出了邀请。

霎时间,旷阔的空房间内似乎闪过了一瞬间的人声鼎沸。

后又一下归于寂静。

“你想要聊什么。”女士再次坐下,只是这一次更加谨慎。

“一切你愿意说的,你的人生,你的故事,你真正的渴望。”

女士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这其中的利弊。

孩子也丝毫不着急,无比耐心地看着女士。

在这房间中,时间似乎不会流动,东边的太阳没有丝毫再上升一点。

“我叫睿明,你知道的。我现在在一家跨星际的公司中担任老板的助理,每天都非常忙碌,但也非常充实。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平稳的过下去。我是一名单亲母亲,女儿的父亲在五年前在工厂被设备绞死。

我唯一的期望就是女儿能够平安长大,幸福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只可惜,这到底是一个可笑的奢望。”

睿明的拳头狠狠攥紧,眼角流露出令人心生恐惧的疯狂与偏执。

她至今依然无比清晰的记得,每一个细微的细节都记得。

那应该是美好的傍晚,她买了一个月前就和女儿说好的礼物,一个漂亮的公主头饰。

她刚将钥匙**锁孔,脑中想象着女儿快乐的笑容,门却没有合上而自己打开了。

入眼的,是一片狼藉。

她下意识以为家里进了小偷,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焦急地呼唤女儿,却得不到回应。

直到推开女儿的房门。看见那满是鲜血的被单,以及随风飘荡的窗帘。

一切就好似是一场可笑的戏剧,却又好似对她的一种解脱。

尸检的报告惨不忍睹,歹徒在五个小时前就已经闯入家中。女儿的四肢被残废,最后死于割喉。

警方认为这并不是一次简单的作案,凶手经过了详细的规划,他知道睿明为了给女儿买礼物会晚点回家,凶手很有可能是睿明身边的一个非常危险的变态。

警方提取了女儿身体里的证据,可就在即将进行检验之前,所有证据居然离奇失窃了!

没有了证据,也无论如何都查不出偷窃证据的凶手,雪山侦探也无能为力。

好在睿明之前为女儿投了非常昂贵的人生保险,巨额的保险费一下子让睿明身家千万。

她搬了家,请了保安,但并没有辞去工作。

她告诉自己,她想要用忙碌冲淡自己的恨意。

可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愿。

每过一天,她对凶手的恨意都在被放大,那种无法忽视的恨已经几乎把她逼疯。

“我想要知道害死我女儿的真正凶手。”

孩子看向自己的后方,望着身后的七彩极光。极光中,红色光带异常显眼。

这是一个懂得隐藏自己的人,即便她那疯狂的恨意已经几乎从她的眼中泄出,她的语气却依然保持着冷静。

“这依然并不是您心中真正的渴望,我无法完成你的要求。”

“你说什么?这是我最大的心病,如果这还不是我的···”

“因为很明显,客人您早已知道害死您女儿的凶手是谁了。”

睿明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有微小的加重。

孩子在将手伸向空中,再次收回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份报纸。

“我知道您所任职的公司,如果像这张报纸上写得那样,您所服务的上司在上个月失踪了。”

孩子像个大人一样将报纸摊开,似乎很随意的开始浏览其它部分。

“您早就发现了吧,您的上司在看见您女儿照片时眼中的贪婪,以及事发之后他的异常。”

睿明将腿放平,合拢在一起。

这是一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她的服饰,她的谈吐,她那放在胸前口袋向左偏五公分的红色钢笔。

她会是如何杀人的呢?

当电视,酒精,甚至是更激烈的方式都已经无法压抑她心中的疯狂时,她一定会挑选一个没有光亮的夜晚,选择一把适合携带且适合隐藏的凶器,在一盏黄色的路灯下,伺机而动,用发着光的漂亮眼眸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猎物。

“您一定喜欢上那种感觉了吧客人,即便您的上司已经被您折磨致死,但您心中的恨意却没有丝毫消散。”

她会做得非常干净,完美到不留任何线索,不让任何人将怀疑牵扯到她身上。她会为自己的每一个受害者挑选一盏适合他们的公主头冠,充满慈爱的为他们戴上。

孩子再次伸手,抓住了另一份报纸。报纸上刊登着一起连环杀人案,受害者的脑袋上都被安上了公主冠。

“告诉我吧客人,您真正的愿望,您真正想做到的事。”

她会一直以此发泄自己的疯狂,直到足够自信,足够强大,足够让她有勇气向着她的上司下手。

挣扎在红色的死水中,试图能够在水下呼吸到一口充满氧气的空气。

这是一名完美之人。

“···我想让所有人都去陪葬。

一个人是不够的,十个人也是不够的···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为什么他们还能如此幸福地度过每一天?”

“这便是您的要求?能够杀死整座城的人的方法?”

“不,还不止这样···”

睿明的双腿不自然地抖动着,她似乎沉迷在了自己愉快的幻想中。

这便是引诱客人继续说下去的诱饵。他们的欲望,他们的幻想,他们的贪婪。

“我要能够杀死每一个看向我的人,我太弱小了···我要变得强大,变得更加强大!我永远都不要再成为猎物,我要杀死每一个怀疑我的人!”

睿明眼中最后一点的理性被疯狂占据,她褪下了所有伪装,这便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不要怨恨妈妈小希,如果要怪就去怪这个世界,去怪当年撒下我们的你的父亲!”

在心灵水晶的作用下,睿明似乎彻底将孩子店长看作了自己的女儿。

“我无权干预客人的要求,但在我看来您似乎仅仅是无法停止下自己的杀欲,请问您是否确认自己的要求。”

“你不明白小希!即便你真的活了下来在这个社会你也无法生存下去!这个社会将名节看得太重!妈妈也无法负担照顾你一辈子!”

房间已经几乎被红色的极光覆盖,睿明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店长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女儿的死并不是真正将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她显得太过敏感,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中。

这是一个完美的人,贫穷与孤独要么会使她变得坚定到毫不动摇,要么就会将她变成一个怪物。

一个完美的怪物。

当她看见染血的被单,晃动的窗帘,她同时看见的还有自己那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儿。

女儿的状态惨不忍睹。

女儿看向她,无法发出声音的嘴巴微微张合。

她向她求助着。

她向她渴求着。

于是她为她戴上公主的头冠。

她是如此深爱着自己的女儿。

她不允许任何伤害她的女儿。

于是她用一直别在身上的红色钢笔。

划开了女儿的喉咙。

“恭喜你我的客人。”

是为了巨额的保险费?是因为这几年积累的压力?

“您的要求将会被满足。”

红色的极光在一瞬间被熄灭,房间内浮动的红色水汽恢复平静。在店长耳边的诡异的耳语声消失不见。朝阳正在睿明的身后慢慢升起。

可她的脸上却照不到光。

人的贪婪,永无止境。

究竟是为了钱还是其它与我都并无关系。

我只需要欢迎他们的到来,满足他们的要求,或许在期间听一听他们的故事,再面带微笑送他们离开。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无数的客人就好像繁星一般,有些令人着迷,也有些让人作呕。

“我的要求···满足了?”

睿明已经恢复了冷静,她的脸上有一些茫然,似乎并不理解刚刚自己进入了什么状态。

店长起身进入了身后的一个房间,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只黑色的华丽钢笔。

“请拿好客人的礼物,大门已经解开,请离开吧。”

店长看着一脸有什么话想说的睿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推出门外,脑中所想却是五年前,一个老实的男人来到店中,提出了想要富裕生活的要求。

男人离开后非常高兴,他发现店里的小孩店长真的没有骗人。他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的同事炫耀自己刚刚收到的存折,夸耀自己撞了大运从此以后将会衣食无忧,老婆也可以不再为奶粉钱操心。

当天下午,他被同事失手推进搅碎机,口袋里的存折消失不见。

小小的店长闭上眼睛,挥手消散了东北升起的朝阳。

沉默良久,店长看向了柜子上的水晶球。

“这东西还是暂时先收起来吧。”

店长喃喃自语着。

“或许等到下次我找到了可以防止自己也收到心灵水晶影响的东西之后再放出来。”

七彩的极光闪耀着,店长小心翼翼地沏了一壶新茶,再给柜子另一侧的香炉中添了些灰。

最后,便是满怀期待等待着下一位有缘分到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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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贪婪,永无止境。

我的店长,你可不要被人类虚假而祥和的外表所欺骗。

我的客人,你已经和我发了十七个小时的牢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您的要求?

我的小店长,为何如此着急,既然我有缘踏进你的店,那我便有的是那时间。

我的客人,您到底要怎样才能说出自己的要求?这可是我从未见过的七彩色的极光,茶也是极好的茶。

和这种茶相同的茶叶足足有六十五种,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那也是只有在你这里才能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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